想和你說，我送你回去吧。”

聽到這句話，她還沒來得及表態，喬沐就識趣的說了聲“拜”，然後一打方向盤，將車開走了。

黎嫣然只好跟著鄒亦恒，往停在後面的英菲尼迪走去。

其實這些天以來，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接觸，她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躲他，也在刻意避免和他獨處。鄒亦恒那麽敏銳的人，肯定是有所感覺的吧……

上了車，扣好安全帶，她心情忐忑的往身旁看了一眼，鄒亦恒臉上沒有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他的“有話要說”到底指哪方面。

“最近感覺累吧？”車開上大道，他才淡然問了一句。

“還好……”黎嫣然只答了兩個字。

“明天宣傳期正式開始，可能會更累了，要做好準備。”

“我知道。”

鄒亦恒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緊張，大家都會陪著你，我也會全程跟隨。不管是面對媒體還是采訪，只要記住，以誠相待就可以了。”

黎嫣然點點頭，其實心裏的緊張，未必就是因為這些……

“我有個想法，想聽聽你的意見。”鄒亦恒終於言歸正傳，“如果，《潛海》真的一炮而紅的話，我想，也是時候公開你的身份了。”

“公開……身份？”

“對。其實這也是遲早的事。之前《潛海》就是你唱火的，如今這首歌重制發行，我覺得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既然亦恒哥這麽說，那我也沒有意見。”

確實，公開Aile的身份，是遲早的事。如果還想在這個圈子裏生存下去的話，必須要去面對的事終歸是要面對的。如果自己問心無愧，那麽當著所有人承認“我就是黎嫣然”，又有何難。

“我知道，一旦公開，可能會面臨很多閑言碎語，我希望你不要介意，用心唱歌，大家會把那些事忘掉的。”

鄒亦恒說得很懇切，黎嫣然想了想，然後點點頭：“我明白。”

想起過往，最黑暗、最痛苦的那段時間，她又加上一句：“謝謝你，亦恒哥。”這句話，是真心的。

“還有一件事……你和盛宇淩，就不要再見面了，我也是為你好。如果再和他傳出什麽，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利害關系吧。”

鄒亦恒看著前方的路，語氣也輕描淡寫，黎嫣然的心卻驟然懸了起來，短暫的停頓之後，慌張的跳個不停。

這種口吻，似乎是……已經知道了所有事的感覺。

一直到將黎嫣然送到家門口，她都緘默不言，鄒亦恒也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很清楚，並不需要再去刻意強調。這個時間，這個節點的這句告誡，已經對她，產生了足夠強烈的震懾。

459Aile大熱，季婉瑩回歸

接下來的幾天之內，Aile意料之中的掀起了悍然大波。

《潛海》就像是憑空投下的一枚深海炸彈，在各大音樂站點甫一上線，點擊量就迅速飆升至排行榜前幾位。一聽就讓人忘不了的旋律和絕無僅有的聲音傳達出來的情緒觸動人心。來自各方面的評論和反饋如火如荼，讚譽雪花般飄來。

線下，SN勢如山海的宣傳攻勢之下，一時間，《潛海》的旋律也是響徹南北。地鐵車站，購物中心，繁華商區……幾乎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看到Aile的宣傳海報，聽到耳熟能詳的歌聲。

大熱的同時，伴隨著的是人們被激發起來的無限好奇。無論是從From Venus時就開始喜歡上Aile的歌迷，還是新加入進來的fans，都在猜測，討論SN這位年度新人的長相和真實身份。

網上的評論分了好幾撥，有人不明真相，有人故作深沈，有人提出《潛海》是之前紅極一時，後來又銷聲匿跡的獨立音樂人黑色琴鍵的作品，此次是不是代表他也要覆出？

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提及了一年之前，嘉麗二十周年慶典上曇花一現的那次演出，並著意將那時的黎嫣然和Aile進行比較，甚至有個別人暗示二者之間應該有關系，只不過被淹沒在了更大的聲浪之中。

話題天天占據著各大網站的顯要位置，熱度驚人。

周三，根據鄒亦恒的安排，黎嫣然和林雲飛一起在亞視黃金時段的一檔訪談節目中露面，五分鐘的談話時間，只涉及到《潛海》公開發行，以及兩人今後會一直合作的一些概況，卻創造了這檔節目瞬時收視率的最高峰。

節目一結束，網上就炸開了。兩個人都不算是毫無知名度的人，猜了許久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無數人懷著激動之情四處去翻找兩人以前留下的印跡。黑色琴鍵寫過的歌和發表過的曲子，小範圍流傳的演出視頻，黎嫣然在嘉麗期間的雜志內頁，硬照……當然也包括，對很多人來說還記憶猶新的，和盛氏二公子之間的緋聞。

不過緋聞的事，並沒有被再次炒熱。

因為眾多聲音中，總有一股力量在暗中影響著輿論，總會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將某些人有意無意之間的明說暗示壓下去，將一切往別的方向引導。而且所謂緋聞，就算當初熱極一時，其實最終，也沒有得到任何證實。

黎嫣然清楚，這件事是蘇婭在付出努力。就像當初她替黑色琴鍵打開局面一樣，利用“雲雪落”的影響力、人脈和對網絡環境的熟悉，她也在盡其所能的為自己，也為林雲飛出一份力。

能有今天是多麽得來不易，是承載著多少人的希冀和期待的，她很明白。

所以在到處趕場的間隙，在好不容易才得空閑下來的那幾分鐘裏，雖然很想念，很想念那個人，黎嫣然也不敢給他打個電話，甚至發一條消息。除了身邊時時都有鄒亦恒或者喬沐在看著之外，她也在害怕，害怕他又會問出“你想讓我等到什麽時候”這樣的問題，更害怕他會提出見面。

如果他懇求，或者是表現出哪怕一絲半點的思念或痛楚，她都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沖動之下，不顧一切的拋開所有……

盛炳章壽辰前半個月，季婉瑩帶著孩子回到了國內。在父母家住了三天之後，由盛宇軒親自去接，季伯父和季伯母將她和孩子護送回盛氏大宅。

盛炳章非常看重這件事，不僅自己將當天所有應酬都推掉，還特意囑咐岑華珊和盛宇淩也必須在家，並且備了一桌豐盛的筵席，等著款待親家和久別歸家的季婉瑩。

傍晚天色漸暗，盛宇淩下樓時，父親和母親正坐在客廳裏等候，很有默契的保持著沈默。

父母在這件事上態度不一致，他心裏很清楚，其實對他自己來說，究竟是希望季婉瑩獨自在英國，還是更傾向於她回來，他也說不清。

父親沒有說一句話，盛宇淩也沒有問季婉瑩他們什麽時候能到，走到客廳就徑直坐到沙發裏，拿出手機翻看。

這些天，黎嫣然和《潛海》是真的躥紅了，速度快得幾乎讓人來不及反應。其實這些，他早有預料，並沒有多大意外，倒是手底下那些人，這幾天明顯提不起精神來。

沒想到PinkD剛發完新專輯，就受到這麽大的沖擊，人氣雖然沒怎麽掉，綜合關註度在排行榜上已經落了好幾名。先前那位譏諷Aile長得難看的主管一句話都不敢說了，一向慣於小看SN音樂的幾人也要麽打了蔫，要麽強裝不服氣。

其實，讓這些人受點挫折也好。盛宇淩想，否則，一個個自大自傲得都敢誰也不放在眼裏了。尤其是鄒亦恒那樣的人，善於隱忍，善於匍匐在暗處，一個不留神，就會被他從背後一躍而起，令人猝不及防。

院外隱約有引擎聲，德叔出外查看了一眼，回來通報說：“六爺，他們快到了。”

話音剛落下，盛炳章就騰地站起身，打算親自去迎。

看到岑華珊對自己使了個眼色，跟在父親身後，盛宇淩也站了起來，跟過去。

天已經黑了，院子裏草木蔥蘢，燈光照在枝葉上，顯出一種別樣的綠。出了大門沒一會兒，兩臺勞斯萊斯一前一後開了進來。

盛宇軒從前一臺車的副駕駛位下了車就立刻拉開了後座車門，等季婉瑩下車後又走到另一邊，將嬰兒提籃拎了出來。

孩子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季婉瑩的父母從後面的車上一下來，盛炳章就迅速迎過去，和季父握手寒暄幾句之後只說：“先進屋。”

盛宇淩站了一會兒，等長輩們和盛宇軒都走到了前面才看一眼季婉瑩。她很單薄，和上次見到時相比更瘦了，身上深酒紅色的裙子應該是特意挑選的，掩蓋了一點面色的憔悴。

一個人在外，還帶著孩子，終歸也是不順遂。看到季婉瑩向自己點頭，微微笑了笑，他也舒展開眉頭。

“歡迎回來。”她經過身旁時，盛宇淩低聲說道。

460家宴，幹嘛喝這麽多

屋子裏已經有談笑聲傳出來，兩人加快了腳步往回走。進了客廳，盛宇淩看到父親彎著腰，俯身在提籃旁，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祥和神色，母親站在一旁，倒顯得有點漠不關心。

季家媽媽說：“其實很早，我們就一直在勸她回來。婉瑩這孩子也是氣性大，白白讓孩子，連帶自己都受了這麽多苦。這倔脾氣也算是我這個當媽的教導無方。”

盛炳章連眼皮都沒有擡，盯著孩子雙眼緊閉的臉蛋連連擺手：“婉瑩和孩子都平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也是覺得，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宇軒也承認了錯誤，就不要再追究了。”季父附和著，“這件事，就算是給他們小兩口一個教訓吧。夫妻之間相處需要磨合，希望他們以後，都能安分一點，處理好各自的生活和工作。”

盛宇軒聽出了語氣裏告誡的意味，連忙接過話來：“爸，您說的是。以後，我一定會對婉瑩一心一意，您放心。”

說完，他伸手想去攬站在自己身後的季婉瑩。

季婉瑩很自然的挪了一步，彎腰抱起了提籃裏的寶寶：“爸，媽。我先帶孩子上樓……”似乎真的沒有註意到他的舉動。

“哦，”一直都沒怎麽說話的岑華珊笑道，“嬰兒房我已經讓人布置好了，就是你們臥室隔壁的那間空屋子。”又喊梅姨，讓梅姨領她上樓。

季婉瑩婉言謝絕了，將還在熟睡中的嬰兒小心抱在懷中，一個人往樓上走去。

盛炳章這才招呼親家父母和盛宇軒到客廳裏坐。盛宇淩聽了一會兒他們的閑話，見和自己無關，也上了樓。

二樓，母親說的那間嬰兒房的門是開著的。站在樓梯上遲疑了一會兒，他走過去，往裏面看了一眼。

房間裏色調很溫馨，墻角的一盞燈光線柔和。季婉瑩坐在嬰兒床邊，失神的不知在想什麽。盛宇淩敲了下門，她才擡起頭。

“婉瑩……”

話還沒說出口，季婉瑩先站起了身，看到他進來，有點局促不安。

“宇淩哥，不好意思。突然決定回來，也沒有和你詳談……”

“沒關系。”盛宇淩沈著聲，“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

“……你知道嗎，宇軒他，向我父母下跪了。”

季婉瑩聲音很低，帶著一絲顫抖。盛宇淩眼裏神色一變，一陣訝異。

“我媽說，他還說了很多承認錯誤，要改過自新的話，說很在意孩子，不希望我們孤零零的在國外……我想，也許他是真的知道錯了吧。想想我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做錯的地方。”

“你真這樣想？”

“真的。”季婉瑩擡起頭，笑得淺淡，“其實我早該明白，不能抱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切實際的幻想”指的是什麽，他很清楚，心裏鈍痛。

“也許，我也確實該安下心來好好過日子了。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

“那如果他再打你……”

“宇淩哥。”季婉瑩急急打斷了他的話，低頭絞著手指，“除了你，沒有另外的人知道那些。如果宇軒真的打算悔改，我也想，把那些事全部忘掉。”

盛宇淩沒有說話。確實，對她來說，對孩子來說，除了隱忍，沒有更好的辦法。希望，盛宇軒看在自己兒子的份上，一切都是出於真心吧，他在心裏嘆氣。

小床上的嬰兒在睡夢中啼哭了兩聲，季婉瑩連忙去拍他，一邊拍一邊輕聲哼著搖籃曲。光從側邊照亮她的臉，顯得安詳又寧靜。他走過去，站在搖籃邊看那個嬰兒，長得和她神似，很漂亮的一個寶寶。

“對了，上回聽你說和黎小姐一起度假，那你們現在，和好了嗎？”季婉瑩問。

“算是和好了吧。”盛宇淩清了清嗓子，雖然自從上次見面，和她之間已經將近半個月沒有聯系。

德叔正好上來叫兩人下樓吃飯，他也沒有多說，叫上季婉瑩一起下樓。

席間，氣氛相當融洽，推杯把盞，笑聲連連。很少喝酒的盛炳章都因為高興多喝了點，兩家看起來似乎已經諒解，過去的一切也都一筆勾銷。

就算流於表面，這樣的形式也是少不了的。盛宇淩明白，雖然季婉瑩是季氏獨女，大顯集團唯一繼承人，更是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但兩家聯姻之後，在戰略利益和虛榮心的驅動之下，就算季家父母再心疼自己的女兒，對盛宇軒有再多不滿，也只能如此。

他沒有太參與到長輩們的談笑中，一直有些沈悶，直到聽見季婉瑩的父親在叫自己，才打起點精神。

“……你是不是也該正經找個女朋友了？看看你大哥，孩子都這麽大了。”

岑華珊向來對這個話題最感興趣，一聽就放下了筷子：“可不是嘛。我這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恨不得明天就看到他把兒媳領進門。他倒一點也不著急。”

“著急也沒用，要遇到合適的。”盛炳章說，“最好，也是像婉瑩這樣的孩子，那我們家福氣就大咯。”

“算起來，江都城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也不少，怕只怕挑不出相貌家世樣樣都能配得上的，就算有，也難保一定能入得了你家宇淩的法眼啊。”季母打趣了一句。

話音一落，大家又都笑起來。

盛宇淩隱隱皺著眉，沒有答話。

吃完飯，將季家父母送走，已經將近十點鐘。

父親有點微醺，母親扶他先回了臥室。季婉瑩小坐一會兒，便上樓去看孩子。盛宇淩其實也有點醉意，靠在沙發裏揉著額頭。

“給。”

盛宇軒的聲音。他睜開眼，看到手邊遞過來的，是一杯解酒的蜂蜜水。

“謝謝。”盛宇淩坐直身，接過來只喝了一口便放到桌上。

盛宇軒在他身旁坐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道：“家宴而已，幹嘛辛苦自己喝這麽多。”

“也沒喝多少。”他淡淡敷衍了一句。

“我印象裏，你酒量應該不錯，沒喝多少那也不至於會醉。”

盛宇淩笑了一聲：“無關緊要的問題，大哥非要較真麽？”

461裝也要裝出點樣子

盛宇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無趣，換了話題：“最近紅透半邊天的那位‘Aile’，你一定知道吧？”

盛宇淩目光微斂。

“我記得你曾經想過要和她結婚。沒想到時隔這麽久，她成了SN旗下的歌手，還受到力捧。看來，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啊……”

口吻有些意味深長。他不知道盛宇軒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黎嫣然，雖然腦子裏昏昏沈沈，但也下意識的警覺起來。

“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她不是你的意中人嘛。動過結婚的念頭，在你心目中怕是地位不一般吧？”

“大哥你說什麽。我跟她，一年之前就分手了，現在毫無幹系。”盛宇淩冷冷拋下一句話，利落的站起身，上了樓。

盛宇軒定定看著他，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才將視線收回來，然後施施然端起桌上的蜂蜜水自己喝了一口。蜂蜜水甜過了頭，他嘴角隱約浮上一抹深邃不明的笑意，眼底卻漸冷，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盛宇淩將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邊上樓一邊在心裏暗忖這番話的用意。雖然名義上是親兄弟，其實，他並不了解盛宇軒，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更不知道他到底能把事情做到何種程度。

為什麽要提“Aile”，提黎嫣然？也許他只是隨口一說，也許，真的是在試探，在暗示什麽……

走上二樓最後幾級臺階，他聽到嬰兒房裏傳出來一陣哭聲，季婉瑩在輕聲安撫孩子，母親似乎也在裏面。

“真抱歉，我只是想摸摸他的臉蛋，沒想到就把他給碰醒了。我是真不會帶孩子，保姆明天才來，今晚你就多擔待了。”岑華珊的聲音。

“沒事的媽，我也習慣了。”

“那就好……”

幾句話飄進耳朵，盛宇淩沒在意，轉身進了屋。剛要關門，看到岑華珊從嬰兒房裏出來，快步往這邊走過來，他便站在門裏等。

“宇淩。我看你好像也喝了不少，怎麽樣，頭暈嗎？”

“還好。”見母親似乎想進屋，他又加上一句，“我想休息了。”

“等一會，媽有話要說。”

“有什麽話明天不能說嗎？”

“不能。必須現在談。”

盛宇淩只好放棄了將她擋在門外的嘗試。

岑華珊一進房間，便關上了門，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剛才，跟你爸談起你的事，你猜他說什麽？”

“猜不出來。”他揉著太陽穴坐到床邊。

岑華珊站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問：“那個黎嫣然，你是不是跟她還有聯系？”

盛宇淩擡起頭，看不出眼底的情緒。

“我就知道。”岑華珊見他不回答，嘆了一聲，“我還以為都消停了。剛才，聽你爸說起才知道，那丫頭現在和SN簽了約，要高調覆出當歌手。不僅如此，你還利用職權替她鳴鑼開道，有沒有這回事？”

“……”

“公司運營這些，我確實管不著，但現在她紅了，成了明星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是在替競爭對手培養搖錢樹。宇淩，你怎麽能做這麽傻的事？連星天和集團的利益都置之不顧。你知不知道，你爸知道了這件事，當面雖然沒說什麽，私底下也對你頗有微詞！”

岑華珊顯然有點激動，還想再說什麽時，盛宇淩叫了一聲“媽”，沈緩的語調和淡漠的眼神讓她頓時噤了聲。

“之前替黎嫣然掃清了一點阻礙，確實有這回事，我承認。但因此就上升到置集團利益於不顧，助長競爭對手的氣焰，是不是太過了？她能紅，更多是憑借她自己的實力和SN的營銷策略，我想爸肯定也不會因為她紅了，就將所有事都怪到我頭上。媽，您生氣，應該也不是因為這個吧？”

一席話，駁得岑華珊啞口無言。

“我知道，您是不想看到我和她接觸。實際上，一個紅透半邊天，無時無刻不在媒體追逐下的歌星，我也不可能和她有什麽接觸……”盛宇淩沈著聲。

岑華珊方才還高漲的情緒突然洩了氣一般，半晌，才語重心長說出一句話：“我是希望，你看清現在的形勢。”

“什麽形勢？”他揉了揉額頭。

“婉瑩回來了，還帶回個孩子。你就沒看到你父親那種寵溺的眼神？看到那個孩子，我敢說不管宇軒做過什麽他都能一筆勾銷。如今倒好，長子，再加上一個長孫……”

“那又怎樣？”

“宇淩。”岑華珊坐到他身旁，壓低了聲音也放緩了語氣，“盛氏家大業大，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平白無故的為什麽要讓一個外人來分？盛宇軒到我們家來，這些年養尊處優，給他一家市值百億的上市公司，算是很對得起他了。再多一分都是在搶你應得的份額。你父親一向心軟，萬一真的被他哄得暈頭轉向，將盛世股權也分給他一部分，那，不僅是你的損失，也是盛世集團的損失！”

“所以，您想讓我怎麽做？”

“我只希望你別惹你父親生氣。遠的不說，就說近的，馬上就是他壽辰，到時江都很多有頭有臉的人都會來賀壽，媽之前跟你說過的徐家、楊家的幾位千金也會到。你父親這次大辦用意何在，你應該明白吧？裝也給我裝出點樣子來，哄你爸高興高興就可以了。”

這番話苦口婆心，盛宇淩沈吟片刻，答應了。

岑華珊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盛宇淩關上門，躺到床上。原來母親就這麽點要求，他覺得其實無所謂，想來那天的場合應該不會有無關的人，更不會有媒體到場。反正也不會產生什麽影響，逢場作戲自己又不是不會，甚至還很擅長。

而且就算不是為了母親說的理由，也有必要，在盛宇軒面前做做樣子，讓他相信自己和黎嫣然確實已經沒有關系。否則……想起盛宇軒之前說過的話，盛宇淩暗暗咬了咬牙，他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強娶季婉瑩，難保，不會對黎嫣然采取什麽行動。

462光芒耀眼，轉身黯然

六月中旬開始的一個月的時間裏，黎嫣然沒有一天閑暇。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敷著面膜做頭發，聽喬沐轉述一天的工作安排，吃完早飯化完妝就要開始四處輾轉趕通告，或是接受采訪、拍攝雜志。一天下來回酒店往往已經是午夜時分。

鄒亦恒怕她睡眠不足，一有時間就催她趕緊休息，然後和其他人在另外的房間繼續開會討論接下來的工作內容。

只有睡前這一點點時間，是她自己的。很多時候黎嫣然一個人躺在床上，盯著漆黑一片的陌生房間，確定沒有人會再進來時，才敢讓那個人的身影出現在腦海裏，讓滿心的思念肆意蔓延。

很多次，拿著手機一段長長的話都打上了句號，手指也放到了“發送”按鈕上，卻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了。不管是訴說自己的想念，或是抱怨忙得沒有一點時間，還是不經意的談遇到的事情，都不妥，都不對，都不是應該向他說的話。

“你打算讓我等到什麽時候？”那天分別時盛宇淩問的這個問題，才是她最該回答的。

可她卻無法回答。雖然經過這麽多天，黎嫣然也明白了，他指的到底是什麽。盛宇淩想要的，絕不僅僅是私底下見見面，聊聊天這些。她很清楚，也知道他既然這麽問，應該是決定了要等她，可眼下，她又能拿什麽去給他承諾？

等到什麽時候，或者會不會有能夠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天，她自己都不確定。

其實就算忙得飛起，累到想哭她都不怕，是自己選擇的路，也承載了那麽多人的期望，是無論如何也必須走下去的。她只怕，順了所有人的意，卻單單，要讓自己最愛的人去承受所有痛。

每次，一想到這一點，她都從心而生的覺得酸楚，覺得迷茫……

只不過，用來傷懷的時間也並不多，短短幾個小時的睡眠之後，又要打起精神，面對一整天的滿滿行程。

七月十幾號，天氣陡然之間熱了起來，盛夏來臨。

伴著熱浪襲遍全國的，還有Aile和《潛海》。

黎嫣然已經有些適應目前的狀態了。走到哪裏都是山呼海湧般的人潮，自己的巨幅圖片被掛在行人密集的繁華商貿區，音樂MV在各大電視臺滾動播放，雜志上，凡是關於Aile的采訪都被放在顯要位置，網上的各種小道消息，不管真假都在四處傳播，fans在各處聚集，散播各種言論。

成名，和她想象中的差別不大，但如果不是親身體驗，恐怕永遠也描述不清那到底是一種什麽感覺。

“……Aile是我，又好像不是我。”

面對《時代周報》的記者，黎嫣然用這樣一句話結束采訪，面帶微笑的等著之後的合影。

記者湊到她身後，架在四周的相機閃光燈閃爍不停，她很自然的睜著眼睛，面帶微笑，“哢嚓”幾聲之後，和報社記者握手，禮貌又熱情的感謝、道別。這一切，她已經駕輕就熟。

等工作人員送走媒體，屋子裏沒有旁人時，黎嫣然才松弛下來。

今天的采訪地點就在SN總部的這間會客廳裏，結束之後少有的沒有另外的安排，喬沐倒了杯水遞給她時，也是一副終於能得片刻清閑的樣子。

看她眼睛底下掛著兩個黑眼圈，黎嫣然喝了口水笑道：“要不我去找鄒總，讓他給你放半天假？”

“太謝謝了。你去說，他肯定答應。我真的想好好睡一覺。”喬沐一臉的求之不得。

“那我這就去。”黎嫣然放下杯子。

正午，外面射進來的陽光很刺眼，從會客廳到鄒亦恒辦公室有一段距離，一路上遇到的人個個都熱情的跟她打招呼，喊她“Aile姐”。雖然對這樣的稱呼還是很不習慣，她仍然大方回應。

辦公室裏，鄒亦恒正和兩名工作人員在談論什麽。黎嫣然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兒，裏面的人出來了。

見她在外面，鄒亦恒忙讓她進屋。

“有事嗎，嫣然？”一如既往的態度溫和。

黎嫣然替喬沐請過假，醞釀了一會兒，才說，“其實，我也想休息半天……”

“沒問題。”鄒亦恒回答得爽快，拎起放在桌上的公文包，看向她笑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中午一起去吃個飯。”

其實這一個月以來，幾乎天天都是在一起，黎嫣然雖然覺得這頓飯沒有必要，但也沒法推辭，只好跟他一起下樓。

坐進車裏，開上路，她才發現不是去月見的方向，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不去月見嗎？”

聽到她提“月見”，鄒亦恒楞了一瞬，很快說：“換換口味。”

“哦。”黎嫣然也沒有追問，將視線轉到了車窗外。

“怎麽，覺得累？”

“啊？不……”

“那就好。”鄒亦恒笑笑，繼續開車。

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其實好些天之前，他就感覺到了，只要一閑下來，她就這樣，沈默，而且冷淡。不管面對閃光燈，面對媒體，面對歌迷時有多光芒耀眼，燈光一滅，她就像被燃盡了一般，黯淡下來。

其中的原因，鄒亦恒也不是猜不到，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車拐上一條小路，終於在一棟僻靜的老派建築前停下了。

下了車，看著面前緊閉的大門和門上毫不起眼的一塊紅色招牌，黎嫣然有些費解。

“一家私房菜，這裏環境比較私密，沒有外人打擾。”鄒亦恒鎖了車，走過來解釋了一句。

按了門鈴，才有穿著旗袍的服務員過來開門，院內果然別有洞天，也確實很安靜。大概因為是中午，所以人更少。

服務員直接帶他們進了一間包房，古色古香，很有韻味。

黎嫣然環視了一圈，問：“亦恒哥，你是早就打算今天要請我吃飯吧？”

“你怎麽知道？”鄒亦恒一邊倒茶水，一邊笑道。

“因為，來的時候也沒見你定包房……”

嘴上這樣說，她心裏卻在忐忑不安，不知鄒亦恒是不是又有什麽話要說。其實自從那次，他不經意的提出讓她不要再和盛宇淩見面時起，黎嫣然就對面前這個人，隱隱的心存畏懼。

463楊真真，秀島集團千金

鄒亦恒放下茶壺，頓了一會兒才溫和的叫了一聲“嫣然”。

“……我知道你恨我。”

“啊？我……”

“別急著反駁。”鄒亦恒打斷她，擡起頭定定盯著她的眼睛說，“你恨我總是看著你，不讓你跟那個人聯系，更不讓你去見他，有這回事吧。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的將來著想。

“其實你去希臘跟他會面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但當時，我沒有拆穿，因為相信你，相信你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女孩，不會前一天還在向我告白，第二天就轉而投身到別人懷抱裏。包括後來得知你們回國後又見面，我都一直在說服自己，一定是盛宇淩耍的手段，讓你不得不去見他。”

說完這些話，他聲音越來越沈緩，目光也越來越幽深。黎嫣然低著頭，不敢看他，更不敢說一句話，事實上，也無話可說。

雖不能承認，但也無法否認。她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他口中那種三心二意的人。

如果忘不了盛宇淩，就不該答應他，如果答應了他，就不該回頭。她卻什麽都做了……

一只手按在肩頭，感覺到他手心裏的溫度和力氣，黎嫣然才擡頭，神色閃爍的看向站在身旁的人。

“我不怪你。”鄒亦恒低聲說，“你還年輕，會犯錯，在感情裏會徘徊不定，這些，我都理解。之前那麽多天，沒有跟你說起這些事，一個是大家都很忙，另一個，也是希望你能借這段時間，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我……”黎嫣然嘴唇動了一下，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鄒亦恒彎下腰，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更加溫柔：“我希望，你還是那個，傷心和無路可走時，會第一時間想到來找我的黎嫣然……那段時間對你來說也許不忍回首，但對我來說，其實是這半生裏最快樂，最不孤單的時間。我的感情，你能明白嗎？也許盛宇淩對你來說，確實有不能抵擋的魅力，但我希望你能想起來，當初，你為什麽要離開他。”

一句話，讓黎嫣然眼裏的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雖然知道鄒亦恒找自己，肯定是有話要談，也必定會和“他”有關，卻沒想到，是這樣的話語，這樣的方式，這樣的告白。

確實，想起當初的種種，怎麽能夠這麽忘恩負義的忽略他……包括今天她作為“Aile”取得的成功，也少不了鄒亦恒在臺前幕後的大力推動。

“亦恒哥……”她哽咽著，用手捂住了臉。

兩邊不能兼顧，哪個人她都無法放下。黎嫣然只恨這樣的自己，在感情裏含糊不清，無法像蘇婭那樣毅然決然，不……連她的一半都做不到。想著誰都不傷害，到頭來卻既傷了盛宇淩，也傷了鄒亦恒，既欺騙了他，也欺騙了他。

很多天以來積攢在一起的情緒，似乎要在這一刻全部宣洩出來。

鄒亦恒站起身，低頭看著她。她哭得很傷心，肩頭不住抖動，風中落葉一般。他知道她需要這樣一場發洩，其實很想抱住她，安慰她，甚至親吻她……但最終也沒有那樣做，只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外面有敲門聲，黎嫣然才止住哭。

有人進來上菜，精致的淮揚菜，滿滿擺了一桌子。

鄒亦恒將筷子遞給她說：“這些天到處奔波，飯也沒好好吃一頓。我知道你很辛苦，才特意請你來這裏的。吃點吧。”

雖然沒有一點心情，黎嫣然還是接過了筷子。

“這個，你大概會喜歡。”鄒亦恒將一只湯盅推到她面前，淡淡笑道，“今天準許你不用考慮身材。”

揭開蓋子，清燉獅子頭。

她微微睜大了眼，一陣訝異。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打聽到的自己愛吃這個的。

“亦恒哥，謝謝你……”醞釀了好一會兒，黎嫣然只能說出這幾個字。

“不用……”鄒亦恒話沒說完，就被桌上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看了一眼，改口說了句“稍等”，然後拿著電話出去了。

房間裏只剩一個人，黎嫣然擦幹淚，靜下心來才發現，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說今天之前，還滿心向著盛宇淩，自覺不自覺的遷怒鄒亦恒，那麽現在，被鄒亦恒幾句話點醒之後，她又動搖了。

從情感上說，她只有一個選擇，只能是盛宇淩……可所有現實都在告訴她，和他之間，不可能。

“不可能”。清楚的意識到這三個字，她心裏，又一陣痛。

門口有響動，應該是鄒亦恒回來了，黎嫣然慌忙揉揉眼睛，回過頭看去。他站在門口，不知為什麽剛才還柔和的眼神變得有點讓人猜不透。

“嫣然，有個東西，你可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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